盡管海灣戰爭時，沙漠上馳騁的悍馬軍車威風凜凜；盡管《變形金剛》電影中的以悍馬H2為原型的“汽車人”深入人心；盡管中國企業有望收購悍馬的消息曾經讓SUV愛好者興奮，但經歷1年多風雨波折之后，這款誕生了30年、進入民用市場已有18年的越野車品牌，最終擺脫不了被終結的命運。有消息稱，美國通用經過幾輪與潛在的投資商談判，悍馬品牌最終拯救無望，即將于本月底完成最后的關閉。

    悍馬之死，對于開始邁入21世紀第二個10年的全球汽車工業而言，算得上是一個標志事件，而它曾經垂死掙扎，乞求被收購而未果的過程，對于中國企業而言也具有樣本意義。

    王牌產品的生死曲線

    論品牌知名度，論全球各地粉絲的癡迷程度，悍馬的生命好像不應該這么快就結束。但是，感情不能替代現實，回顧悍馬品牌的30年歲月，可以看到一條曲線，就是隨著全球環保節油意識的不斷提升，隨著汽車創新競爭的加劇，悍馬的生存空間受到擠壓，以至于走進墳墓。

    1980年，美國AMG公司承接軍方軍車設計任務，設計出悍馬越野軍用汽車，在此后的10多年間，它僅僅為軍方效力。 1992年，借助于在海灣戰爭中的優異表現，第一輛民用悍馬面世，即悍馬越野車，立刻贏得了眾多青睞。由于其剽悍造型和優異的運行性能，被業內外人士譽為“越野車王”。

    悍馬在民用車型領域的名聲大振是在上世紀90年代，一方面由于海灣戰爭的精彩亮相，另一方面，也得益于海灣戰爭之后，國際油價開始從高位回落，之后一直在低谷徘徊，曾經達到過每桶10多美元到20美元的低水平，加之美國經濟90年代中后期的興旺，催生了悍馬的熱賣。其實不僅僅是悍馬，包括通用、福特等美國汽車巨頭，在這一時段都不太注重節油產品的開發，而是朝著大型、豪華和高技術配置方面擴展新車型，并取得實際效果，曾經一舉扭轉了曾經被日系車壓制的局面，“大塊頭”產品贏得市場主動。

    因為曾經的輝煌，悍馬在21世紀之后因循守舊，轉型速度很慢。悍馬主力車型，都耗油量巨大，H2車型排量達到6.0L以上，百公里油耗達20—30升，之后雖然推出了H3車型，但排量也較大，有3.7L、5.3L等型號。全球油價暴漲的前幾年，悍馬的使用成本開始高企，隨著美國及歐洲經濟增速減慢，駕車者對于油耗更為敏感。在美國， 2006年之后，悍馬銷量迅速下滑，從最多時年銷7萬輛到2009年僅銷售9000多輛，相反，以日本豐田普瑞斯等為代表的混合動力SUV車型卻由于節油大行其道， 2009年在美國的當年銷量幾乎達到20萬輛，一消一長，從中足以看出“油老虎”的命運軌跡。

    誠然，一個品牌的終結有多種因素，也包括競爭者的強大和悍馬自身品牌創新的不足。 21世紀以來，越野車領域，寶馬、奔馳、雷克薩斯等高端品牌都紛紛進入這一市場，而且強調的不再單純是“力量型”、“肌肉型”，更是適合都市生活，集流線造型、精巧內飾和環保節能科技于一身，不像悍馬造型那樣張揚霸道，競爭對手的創新，讓悍馬失去了許多潛在客戶，進一步走向衰落。

    無疑，如果說上世紀90年代初期，悍馬剛剛進入民用市場時，當時美國本土還遵循“以大為美”審美觀，如今，無論從使用成本還是社會環境而言，“以大為美”都不再值得提倡。一直遵循著這一原則的悍馬，從去年開始提出開發較小體積的環保型車，可只是為了賣個好價格的托詞，而且為時已晚，悍馬對于品牌剽悍風格的長達30年執著，反而成為了壓垮品牌的最后一根稻草。

    中國買家的取舍之道

    去年悍馬垂死掙扎之際，來自中國四川的騰中重工曾經給了這一品牌無限的期望，以至于讓通用的高層興奮不已。但最終，這場跨國婚姻沒有成功，讓悍馬錯過了被并購的良好時機，雪上加霜。

    從并購的全過程來看，通用一方的態度是鮮明的：從去年6月第一時間公布騰中競標，到今年2月無奈宣布“騰中無法按期完成對于悍馬的收購交易，此項收購交易失敗”，言語中顯得頗為遺憾。從中可以看出，通用和悍馬公司本身，都很樂意讓中國企業收購這一品牌。然而，在這一交易中，雖然中國商務部、發改委等政府主管部門從未對外發表過任何聲明，但很明顯，騰中與通用的婚姻讓政府很為難，最終沒有獲得通行證。

    從近10年來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歷程來看，一家民營企業收購一個國外的知名品牌，沒有獲得政府審批通過的事件過去很少，幾乎沒有過。從收購悍馬的資金來看， 1.5億美元的金額對于今天的中國企業而言，確實也不再是一筆大開支， 10億美元甚至于數十億美元的海外項目這兩年時常涌現。很明顯，中國政府主管部門此次的“不知曉”、“不審批”，說明中國企業“走出去”已經不再得到政府的單純鼓勵，一味強調“振國威、漲士氣”的階段已經過去，而應該有更多的理性思考。

    一則，走出去并購的項目，是否符合中國產業發展需求將成為考慮的重點。過去，中國企業有一種迷信，國外知名品牌都是好的，都有高科技，都能夠產生互補，如果價格合適，先買回來再說。而這次，中央部門遲遲不批，一大原因固然是悍馬的油老虎形象，不符合中國汽車產業未來發展和國家減排的承諾。特別是去年年底，溫家寶總理對全球鄭重承諾中國的減排目標。而悍馬主力車型油耗巨大，與政府意向背道而馳。有意思的是，目前對于騰中收購悍馬公開發表過看法的中央部委高官，是我國國家發改委氣候變化司司長蘇偉，他去年年底在接受美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談及中國碳排放的目標和決心，并被問及中國企業收購悍馬一事，當時蘇偉表明此事不是自己工作范疇，但也表示，悍馬是一個“爛牌子”，一些中國人很迷戀悍馬是不應該的，隨著中國人環保意識的提高，他們會越來越不接受這個品牌。

    二則，本次對外并購，地方與中央政府部門，始終沒有明確表態過，一直處于“暗戰”階段，哪怕是并購失敗之后，都沒有任何一個官員出來說事。這其中，騰中實業是否“先斬后奏”，德陽、四川省政府是否與中央部委在這一問題存在分歧，目前都不得而知。但很明顯，從四川德陽當地政府來看，還應該是這場婚姻的支持者，并購對于當地震后經濟的帶動不能說沒有好處。在過去幾年中，中國企業對外并購中，地方政府出于“創造政績”而大力支持的情況不少，僅在汽車產業里，在韓國雙龍、英國羅孚以及通用薩博的并購案中，都曾出現多家中國企業互為對手、一同競標的情況，背后也多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似乎“走出去”也在“村村點火、戶戶冒煙”。騰中并購案最終沒有被通過，意味著中央部委即使對于地方有利的發展項目，在審批過程中也不再是“一團和氣”、“一路綠燈”。盡管沒有表態，但或許在目前的格局中，“不表態”已經是最強硬的表態了。

    2010年，中國加入WTO已近10年，經濟的成長正讓中國企業成為全球最瘋狂的買家，而且，大多數的交易都成功了，即使失敗的交易，也多是由于國外企業的顧慮而取消的。無疑，悍馬案并購失敗并最終關閉，對于中國企業是一個另類的樣板，正是因為它是另類的，樣板的意義或許更大。

（責任編輯：年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