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公布的《中國民生發展報告2015》披露,中國目前的收入和財產不平等狀況正在日趨嚴重。頂端1%的家庭占有全國約三分之一的財產,底端25%的家庭擁有的財產總量僅在1%左右。此外,從教育機會到醫療保障,中國社會的不平等現象整體呈現擴大趨勢。該報告是基于北京大學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撰寫的系列專題報告,以全國25個省市160個區縣的14960個家庭為基線樣本,探討民生問題狀況、差異、原因和社會機制。(1月13日《第一財經日報》)
貧富差距拉大,超過傳統意義上的警戒線,并非僅僅出現在中國。美國著名經濟學家、美國經濟學學會前任主席安格斯·迪頓2015年榮獲諾貝爾經濟學獎,他的重要代表作就是《逃離不平等:健康、財富及不平等的起源》。而在2013-2014年,法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所著的《21世紀資本論》,就成為了世界級暢銷書,主題也是挖掘分析世界主要國家的不平等。
概括經濟學家、經濟史學者的觀點,知識傳播、貿易自由、法治環境下,會觸發創新,帶來更快的經濟增長,做大“蛋糕”。但由此也將不可避免帶來貧富差距拉大的結果。
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甚至“淪落”要靠投機資本家施加援手,才能平息金融危機,這推動了之后美國出臺金融監管法案,建立專門的監管部門,還強化了政府職能,直接供給公共福利,施行累進稅制。歐洲的工業國家也出現了類似的進程。二戰后,凱恩斯主義大行其道,歐洲和美國的社會不平等收縮到近代以來最低的水平,窮人子弟有機會通過教育改變命運。我們前面提到的安格斯·迪頓,出生于英國的煤礦工人家庭,就是受惠于二戰后英國的積極干預、公共福利政策,并通過自己的努力,最終躋身世界頂級經濟學家行列。
二戰后的繁榮一直持續到1970年代,之后爆發了石油危機,歐洲和美國長期推行“大政府”積極干預和大量公共支出,卻無法避免效率低下問題。于是,1980年代開始,以減稅和裁減政府職能為中心的改革,在美英等國興起,并迅速擴散到全世界。之后,蘇東集團解體,印度、中國等國家開始市場經濟建設,又帶來一輪國企私有化浪潮。這些改革、進程都促成了新的經濟繁榮,也帶來了嚴重的分配不公問題。
計算機和互聯網革命更成為持續至今的新造富動力,從比爾·蓋茨到馬克·扎克伯格,從柳傳志到馬云、馬化騰。這些技術型富豪幾乎都是白手起家,盡管少不了政府的支持,但其收獲的財富紅利主要是創新紅利——對這樣的人如果課以重稅,好像有點懲罰勤奮、獎勵懶惰的意思。事實上,不管是哪個國家,以及中國的哪個城市,技術型富豪的稅負都是很輕的。
因此,貧富差距拉大,分配不公等不平等問題,成因具有多樣性、復雜性。
財產的不平等,不等于社會身份的不平等。但現在的問題是,包括中國在內,很多國家的教育、醫療等領域的改革調整,使得財產(購買支付能力)所占的權重越來越大,會因此對競爭結果帶來重大影響。比如,不光是一線城市,包括三四線城市和農村在內,能否進入好的學校,能否獲得好的醫院的服務,不完全跟錢掛鉤,但多數情況下,如果沒有錢,就將與之絕緣——錢可以改變競爭機會,讓原本競爭中的不入流的競爭者,跟競爭中的優勝者放在同一序列。
為什么中國的家長會熱衷為孩子報讀一流的培訓學校,為進入名優幼兒園、小學、中學和大學“擠破頭”?因為事實結果就擺在那里,如果不能從一開始就跟上競爭的節奏,很可能就已經注定被淘汰出局的命運。又比如,自主招生考試,比起過去的高考單一的考察方式,更能挑選出具有各種特長、能力特征的優才。問題是,高考單一方式,對于中下收入甚至貧困家庭的孩子來說,意味著可以通過努力去改變命運,而“各種特長、能力特征”,卻是現有的中小學教育體系所不能給予和培養的,只能花錢、燒錢,然后“單曲循環”……
在中國,還存在因為區域差距、城鄉差距和戶籍制度,所造成的另一種不平等,再加上體制身份所造就的不平等,跟之前所說的財產不平等,三者聚合,使得在今天的中國,社會成員所感受到的不平等現狀,頗為突出。
去年11月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提出,“要堅持人民主體地位……把增進人民福祉、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作為發展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十三五規劃單辟一章,提出增加公共服務供給、提高貧困地區基礎教育質量和醫療服務水平、促進教育公平、推行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實行有利于縮小收入差距的政策、建立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社會保障制度等要求。這些要求如果能夠落到實處,有助于減緩突出的社會不平等態勢,賦予人民以公平公正感和奮斗熱情。
(責任編輯:武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