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優秀的跟風者,優秀到了無風不跟,且步步緊跟的地步。
如果我周圍的人熱衷于打狗血健身,我會毫不猶豫地打狗血的。不跟這個風,我怕失去什么。為了方便打狗血,我會竭盡全力養一大群狗的。什么洋狗土狗大狗小狗,一應俱全,狗血血源豐富得讓人嫉妒。養狗多了,又手頭不夠李嘉誠,請不起狗保姆,那自己是很楊白勞的。楊白勞就楊白勞,還歪打正著,省了上健身俱樂部的銀子。至于打了狗血后能不能精神振奮到想往月球上跳會會嫦娥,我全不在乎的。總是考慮后果,會失了很大一部分熱情的。如此掃興的事,不是我等優秀跟風者應有的作派。
如果我周圍的人熱衷于喝馬尿健身,我會毫不猶豫地喝馬尿的。不跟這個風,我也怕失去什么。為了方便隨時隨地能喝到新鮮的馬尿,我會考慮養馬的。馬是大型動物,而我的豪宅豪得沒有一點底氣,僅一百多平方米,要放下一個龐然大物,挺困難的。但活人豈能被尿憋死。我有我的智慧,那就是賣一匹比肥豬大不了太多的袖珍馬。我若養了馬在家里,會臊氣四溢,影響鄰居的。鄰居若不是天下最寬容的人,抱怨甚至告狀是免不了的。我的策略是,裝聾作啞,跟他們玩太極推手。只要能保住馬,我什么都不在乎的。不過,我是外戰內行,內戰外行。若家里的母老虎反對,我就死了馬了。對付家里那頭母老虎,我束手無策,她永遠都是對的。據說奧巴馬與我是一丘之貉。哈哈!
我不僅會跟風打狗血、喝馬尿,如果我周圍的人都熱衷于闖紅燈橫穿馬路的話,我也會爭先恐后闖紅燈橫穿馬路的。危不危險,我會忽略不計的。在飛馳的小車叢中從容穿梭,英雄氣概油然而生。我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個怕死鬼。
我也會跟著眾人一起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的,一點也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妥。我也會跟著眾人隨地吐痰的,給嘴巴一點人道主義待遇怎么了?我也會跟著眾人市罵,一口一個“媽媽的X”,面不改色心不跳。這些,會給我帶來吸鴉片一樣的快感。
我的這類跟風,被善于總結的洋心理學家命名為從眾效應。這是一個最常見的心理學概念,是指個體在真實的或臆想的群體壓力下,在認知上或行動上以多數人或權威人物的行為為準則,進而在行為上努力與之趨向一致的現象。
洋心理學家做了這樣一個實驗:某高校舉辦一次特殊的活動,請德國化學家展示他發明的某種揮發性液體。當主持人將滿臉大胡子的“德國化學家”介紹給階梯教室里的學生后,化學家用沙啞的嗓音向同學們說:“我最近研究出了一種強烈揮發性的液體,現在我要進行實驗,看要用多長時間能從講臺揮發到全教室。凡聞到一點味道的,馬上舉手,我要計算時間。”說著,他打開了密封的瓶塞,讓透明的液體揮發……不一會,后排的同學,前排的同學,中間的同學都先后舉起了手。不到2分鐘,全體同學舉起了手。此時,“化學家”一把把貼上去的大胡子扯下,拿掉墨鏡,原來他是本校的德語老師。他笑著說:“我這里裝的是蒸餾水!”
這個實驗,生動地說明了同學之間的從眾效應——看到別人舉手,也跟著舉手,但他們并不是撒謊,而是受“化學家”的言語暗示和其他同學舉手的行為暗示,似乎真的聞到了一種味道,于是舉起了手。
美國作家詹姆斯·瑟伯有一段描述人的從眾心理的傳神的文字:
突然,一個人在大街上跑了起來。也許是他猛然想起了與情人約會的時間已超時很久了。不管他想些什么吧,反正他在大街上跑了起來,向東跑去。另一個人也跑了起來,這可能是個興致勃勃的報童。第三個人,一個有急事的胖胖的紳士,也小跑起來……十分鐘之內,這條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跑了起來。嘈雜的聲音中,可以聽清“大堤“這個詞。“決堤了!”這充滿恐怖的聲音,可能是電車上一位老婦人喊的,或許是一個交警說的,也可能是一個男孩子說的。沒有人知道是誰說的,也沒有人知道真正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兩千多人都突然奔逃起來。“快往東跑!”人群中有人喊叫了起來。東邊遠離大河,東邊安全。于是人們蜂擁著向東狂跑!
我這個優秀的跟風者,居然被洋學者洞察秋毫了。這雖然讓人有點小小的泄氣,但無傷大雅的。我鐵定還會一如既往地優秀下去。如果有人膽敢不讓我跟風,我雖然不會與他拼老命,但會恨他恨到骨頭里。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恨他,緣于不跟風可能帶來的蓬蓬勃勃的焦慮。
(責任編輯:范戴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