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元區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如果希臘債務危機不能處理好,那么極有可能向其他歐元區國家繼續滲透和擴散,給復蘇中的全球經濟造成很大拖累。
●一些國家是否在以一個杠桿化取代另外一個杠桿化?在解決一個問題的時候,是否又埋下了另一個隱患?對所有國家來說,這都是值得警惕和思考的。
●主持人:本報記者 支玲琳●嘉 賓:郭田勇(中央財經大學銀行業研究中心主任)
支玲琳:近來,全球經濟復蘇之兆已然顯現。但是,迪拜、希臘等債務危機 “冷不丁”地接連冒出,還是為復蘇之路平添了幾許不確定性。尤其是眼下的希臘債務危機,引爆了一場波及歐洲多國的債務和歐元信用危機。這是不是一個個偶然的獨立事件呢?
郭田勇:從外因來看,歐元危機可以說是次貸危機的伴生品,用“余震”來形容并不為過。美國金融危機所引發的全球經濟衰退,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了歐元區國家——盡管看起來,這時間跨度是長了一點。像希臘,本身旅游業是其重要的經濟支柱,但是經濟危機后,旅游人數劇減,對經濟產生了嚴重沖擊。再加上歐洲國家的高福利社會制度,裁員減薪較困難,因此一旦經濟危機來襲,只能是企業倒閉、經濟衰退。
當然,所謂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歐元區雖然是一個貨幣聯盟,但各國間經濟發展狀況并不平衡。當初歐盟為了迅速做大歐元這個貨幣聯盟,只要歐洲國家主動愿意加入,一般都會接納。今天,歐元區也許正在為當初的匆忙擴張付出代價。像希臘的經濟相對而言要弱一些,而在全球金融危機的情況下,這些薄弱環節就很容易出問題。再加上政府赤字過高和負債較重 (像希臘,公共債務余額占GDP的比重高達110%),一旦經濟增長停滯,財政收入下來,市場層面擔心政府不能償還債務的恐慌便會不可阻遏地蔓延開來。
不過應該看到,真正導致希臘和歐洲的這場債務、貨幣危機浮出水面的,恐怕還是歐元區經濟發展不平衡,以及在經濟體制上存在的一些硬傷。這才是本質上的問題,金融危機不過是誘因。即便沒有金融危機的波及,歐洲國家的債務危機和歐元危機早晚也會暴露出來。
支玲琳:次貸危機已經讓我們領教了全球化背景下,“多米諾骨牌”連鎖反應的威力。在當前復蘇基礎尚不堅實的情況下,人們擔心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全球經濟的二次探底。您怎么看?
郭田勇:這里面主要有個 “綁架效應”。希臘畢竟是歐元區的一個國家,不是一個孤立的經濟體。歐盟各國用的是同一種貨幣,相互間經濟聯系非常緊密。在最弱的環節上出了問題以后,投資者對歐元區產生整體的利空心理,擔心其他歐元國家受到波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何況在歐盟內,高負債、高赤字問題并不只有希臘一家,而是一個普遍現象。
因此不能排除“二次探底”的可能。畢竟歐元區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如果希臘債務危機不能處理好,那么極有可能向其他歐元區國家繼續滲透和擴散,給復蘇中的全球經濟造成很大拖累。
支玲琳:受債務危機的影響,歐元在一路下跌,但目前歐元區核心國家尚未就如何援助希臘達成共識。無論是希臘還是歐洲,將如何從這場危機中脫身?會重復阿布扎比援助迪拜的解決路徑嗎?
郭田勇:如果現在有一個強有力的國家伸出援手,當然可以打消掉投資者的恐慌,但拿錢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打個比方,就像阿布扎比援助了迪拜,所以世界最高的 “迪拜塔”也不得不改名,以阿布扎比酋長的名字命名。所以經濟援助是有代價的,作為援助國,歐洲的核心國家也要權衡利益得失。另外一方面,即便核心國家愿意為希臘提供援助,但是希臘又能給人家提供怎樣的信心保障呢?現在希臘的領導人到處在游說,但是信心不能光靠說。我們說信心比黃金更重要,可要是沒有4萬億作為保障,光講信心也不行?梢灶A見,如果希臘不能切實拿出一個整頓國內經濟、削減赤字的有效方案來,債務危機短期內將難以化解。
支玲琳:事實上金融危機后,高赤字的經濟刺激計劃成為不少國家的選擇。雖然希臘債務危機還沒有到“人人自!钡牡夭,但是歐洲債務危機以來,國際上反思之聲四起,強調赤字、外債要回歸“警戒線”。該怎么來看?
郭田勇:對于政府來說,要量入為出,花錢發債之時,一定要和未來收入預期相掛鉤,必須要有足夠的財政收入作為保障。有些事情難以預料,就像希臘,
在金融危機以前高額債務沒有發生問題,但一碰到這種全球性的系統性的金融風險就抵擋不住了。中國雖然國情不同,但也要看到地方政府追求GDP的沖動很強烈,在負債問題上同樣也出現了一些過于擴張的舉動。我們考察過,一些地方政府,特別是有些縣一級政府的負債率已經達到地方財政收入的70%-80%了,這個比例還是比較高的。當然現在看來,房價比較高,賣地收入頗豐,財政收入充沛,還款能力不成問題。但要是將來外在基本面發生一些變化,房價回調、地價回落,財政收入增速驟降,我們是否還有還款的信心和準備呢?
未來中央政府很有必要對各級政府的負債率、償還能力進行有效評估,確保其負債率保持在一個合理范圍內。希臘危機是個教訓,也給我們提了一個醒。
支玲琳:無論是美國的次貸危機,還是后來的迪拜危機,今天的希臘危機、歐洲債務危機,追根溯源其實都是“債務危機”。在金融化程度越來越高的今天,債務危機已經成為經濟不穩定的“震源”所在。
郭田勇:是的。在次貸危機中,我們一直在反思金融杠桿化比例太高,金融機構的負債過多。所以危機后,出現了金融業去杠桿化的趨勢,這個方向是正確的。但是經濟還是要發展,加上金融危機的影響又比較大,各國政府肩負著刺激經濟的使命。所以現在又出現了另外一個趨勢:政府赤字、負債暴增,政府杠桿化比例大大增加;蛟S現在到了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的時候:是否在以一個杠桿化取代另外一個杠桿化?在解決一個問題的時候,是否又埋下了另一個隱患?對所有國家來說,這都是值得警惕和思考的。
(責任編輯:胡可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