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網友在陜西的街道上,拍攝到一位環衛工阿姨背靠著路燈,大聲吼著秦腔。環衛工佝僂的背影與豪放的秦腔在川流不息的車流前顯得格格不入,令人感到錯愕和震撼。視頻走火后,眾多網友關注的方向卻頗為奇怪,有人評論“苦中作樂”“感覺她壓抑又拼命想呼吸”“一天的苦和累在怒吼里滌蕩干凈”“人們可以不用受苦,自由自在地活著嗎”等,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為阿姨打抱不平:“請對環衛工人好點吧,干得累錢還少,又不會有人尊重。”(9月15日陜西網絡廣播電視臺)
筆者認為,這些對著短短數秒視頻而產生的同情心理,看似是對阿姨本人乃至環衛工群體的關心,實質上是一種居高臨下的“人文姿態”。無論是此視頻里的環衛工阿姨,還是先前引發熱議的景區抬轎師傅們,他們并不需要這種充滿優越感的憐憫與同情,比起在網友的上帝視角里當可憐人,被正常地理解和對待才是對他們真正的尊重,才是對平凡平等的致敬。
居高臨下的俯視心態往往施加于體力勞動者和邊緣化職業群體,一方面是因為他們的勞作過程或職業本身承載著社會所賦予的刻板印象,人們戴著有色眼鏡代入他們“辛苦”和“悲慘”的故事里,借機宣泄和感受著自己的共情能力和人文關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附著于他們身上的反差性元素,構成了傳播和注視的誘因及價值。身份越低微,“獵奇性”和“反差感”則越強烈。如果環衛工阿姨并沒有在吼慷慨粗獷的秦腔,而是在默默掃地,反差性則蕩然無存,自然不會受到網絡和輿論的聚焦與關注。
但外界居高臨下施加給他們的所謂“同情”,他們真的需要嗎?因為繪畫走紅的“清潔工畫家”王柳云面對外界突兀的同情和憐憫曾直言道:“你那么無知地同情我,是你靈魂比我通透,還是我賺的是人民幣,你的錢是自己印出來的?”因此,正在被施以同情的對象們可能根本就不需要所謂的憐憫,就生存層面而言,無論做哪種看似邊緣化的職業,他們都有養活自己、讓自己在世界站穩的基本能力。就像景區的抬轎師傅采訪時提到并不覺得屈辱,反而希望大家都來坐轎子,他們的生活可能比我們想象得更加堅定與踏實、更加勇敢與美好。
不論是此次事件里對阿姨背后經歷的猜忌和同情,還是先前對景區抬轎師傅的“尊嚴維護”,許多人總是一廂情愿地將不堪、失意、落魄與職業、階層等聯系起來,用一種居高臨下的上帝視角來睥睨眾生,借他人境遇澆自己心中塊壘。而職業和階層被烙上的刻板印象讓他們不斷地被錯誤理解和過度解讀。夜唱秦腔的歌聲不一定是對苦難的詰問,也可以是對熱愛的忠誠,又或僅僅是一時的興起。景區抬轎師傅臉頰滾落的汗珠也并非是對自卑和屈辱的忍耐,也可以閃耀著靠自己雙手生存的自豪。不管是因為秦腔、繪畫走火的環衛工阿姨,還是未被關注的大多數勞動者,他們的一生或許會遇到各種困難和坎坷,但悲觀和無助永遠不會是他們生活的主旋律,向前走的人心中會是無盡的光明和希望。
面對精彩紛呈的大千世界和充滿無限機遇的未來,我們應當去努力打破有色眼鏡下的刻板印象,去允許更多可能性的存在;應當去放下居高臨下的所謂人文關懷,去回歸平等的尊重和理解,去真正地致敬和欣賞平凡普通卻仍在努力生活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