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貴州省貴陽市一所知名小學內,2019級的學生家長以家委會的名義做了一件事——聯名要求班級里一名叫妞妞的7歲小女孩轉校。班級里39名學生,38個家長里只有1位家長拒絕簽字,其余37位家長均簽了字。究其根本原因,是妞妞媽與班主任翟老師在教育理念上有沖突。(10月18日《新民周刊》)
近日,妞妞媽發表長文對此進行了新的回應,表示女兒已經不得不到一間離家29公里的學校去上學。但她表示不后悔,在這件事情上她承擔了知識分子應有的道義,她反對踩踏式教育、刷題式訓練,認為這對國家與民族的發展是不利的。
家委會不能淪為霸凌少數的工具
□宋鵬偉
鬧到這一步,當然不只是理念上有分歧,確實有些行動看起來足夠另類。譬如,妞妞下午從來不上課,不參加集體活動,家長經常代寫作業等。最極端的行為,一次是翟老師要求沒有得A的學生留堂罰抄作業,妞妞爸爸直接闖入校園接走了孩子,理由是“我孩子沒必要一定得A,我不接受對孩子的這種體罰”。這一行為直接導致了家委會的第一份《請愿書》。而導致第二次《請愿書》的導火索,則是妞妞媽媽中午12點要求進入校園接孩子被拒后,她直接翻越學校的伸縮門接走了孩子。
妞妞家長的做法,的確有些簡單粗暴,可責任也不全在他們身上。其根源,在于老師和家長的教育理念迥異,又缺乏充分的溝通與理解。作為高學歷人士,妞妞媽媽完全反對“雞娃”,不認同過多的書面作業,反感給孩子排名,不滿班干部給其他學生的日常紀律表現打分,甚至對于老師主動安排成績好的學生“照顧”妞妞也表示反感。不得不說,這樣的理念與老師和絕大多數家長都背道而馳,在他人看來是嚴格要求、有責任心和司空見慣的行為,妞妞的家長都不接受,且以實際行動來堅決反抗。
必須承認,盡管很多看重分數的家長并不認同,但妞妞媽的訴求無疑更符合“雙減”的要求,也是教育部門三令五申的要求。再次“被請愿”后,她舉報了翟老師,理由是指使家委會單獨建群孤立學生、違規收受家委會集資買的花(妞妞媽未付費)、超綱教學、給學生排名等問題。最終,也得到了教育部門的支持,翟老師被通報批評、撤銷年級組長、取消“市級名班主任”稱號。
可見,拋去極端行為不談,妞妞媽媽的理念并不算錯,甚至還顯得難能可貴。問題在于,其他家長可能并不認可,甚至還可能擔心這樣一位優秀的老師被頻繁騷擾和打擊,不僅會在教學上分心,也會因此而縮手縮腳,不敢再對孩子們“嚴格要求”。這,顯然就會耽誤自家孩子,所以不能坐視不管,必須站出來為老師出頭。至于這么做對不對,7歲的妞妞又會承受哪些,他們才不在乎,似乎只要藏身于多數人中,自身的惡就可以被稀釋到零。
因材施教是個奢侈品,如果學校和老師做不到,至少也應保證教育的底線不被踐踏:高分當然好,但成績差絕不等于差生,更不應因此而被歧視、排擠和孤立;身教勝于言傳,如果想讓孩子懂得愛與尊重,就要知道邊界在何處,不因人多勢眾而無視、取笑和霸凌與眾不同的少數人。而這次,37位家長都給孩子做了一次壞的示范。
妞妞媽的問題是過度自負
□周云
教育是一項有多重功能的事業。我這里想強調的是,教育實際上到今天為止,還有社會分層的功能。社會分層這個詞過于學術化,用大白話說,一個學生學習成績的高低好壞,能否考上大學,或者說能否考上好的大學,從大概率來說,跟他一生的職業、收入、社會地位,跟他一生能否過上體面的生活,密切相關。當然你要拿個案反駁我,我也無話可說,我只講基本面。
明白了教育的這個功能,我們就會明白為什么那么多的家長,包括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懂得“正確道理”的家長,還是那么在意自己孩子的成績。因為這些家長心里都很明白,這是關系到孩子前途命運的事,“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這種樸素的道理今天仍然是有效的。所以說比起國家民族前途命運那樣一些宏大敘事,家長對孩子前途命運的關切更加實在,而且是沒有理由受到指責的。更何況這兩者之間一定是相互抵牾的嗎?我看也不一定,現在各行各業的中流砥柱,有多少人當年沒有刷過題呢?
我尊重妞妞媽的理念和選擇,但是妞妞媽卻缺乏對其他家長的教育理念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來的言行,也破壞了尋常的父母對孩子教育環境的尋常的期待,家長的反擊,其實也是理所當然。在我身邊,也有持類似妞妞媽這樣理念的家長,但是他們似乎采取了一種更為穩妥和合理的方式,比如,他們會跟老師溝通,孩子可能不會按要求完成那么多作業,孩子通常會按時離開學校,不接受留堂,所產生的后果由家長負責。這樣的溝通往往是有效的,這個孩子成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孩子,但是并沒有影響到其他孩子的學習。
我想,妞妞媽最大的問題,就是過度的自負。在一些并不一定要分出是非,也不可能分出是非的領域,非要認為自己是對的,別人是錯誤的。認為自己是對的無可厚非,但是她不尊重大多數人的觀念,并且在行動上已經干擾了其他孩子的正常學習,遭到家長激烈的反對,似乎也是必然的。所以說我跟這個班上其他那些庸俗的家長一樣,如果我的孩子受到影響,也會采取那樣庸俗的行動。